聾啞人竟是我自己？-論游戲中“空白主角”的設(shè)計

類銀河惡魔城游戲《神之褻瀆》里，主角“懺悔者”因?yàn)楸毁x予了“默哀奇跡”而不能言語；宮崎老賊旗下以《黑暗之魂》為代表的一系列“魂系”游戲中，主角也常常是“聾啞人”，對游戲中NPC的提問和對話置若罔聞，因?yàn)樗麄儧]有語音臺詞。

（《神之褻瀆》里的“懺悔者“受”默哀奇跡“庇佑，可以死而復(fù)生）

而無論是像《瀆神》中的懺悔者那樣，游戲交代了主角無法說話的原因；或者說像《黑魂》里的不死人主角，僅僅是游戲設(shè)計上省略了主角的語音臺詞；在其他相應(yīng)流程以劇情推動的游戲中，類似的“空白主角”設(shè)計，可謂是不勝枚舉。  

所謂“空白”設(shè)計，也不僅限于角色的語音臺詞的省略：《光環(huán)》里，頭盔下還是頭盔的“士官長”，屬于角色面部形象的空白；而像《天外世界》那樣，游戲?qū)τ谥鹘堑娜宋镄愿窈蛢?nèi)心塑造一筆帶過，屬于角色背景故事的空白。  

（《天外世界》的主角沒有過多的背景鋪墊）

而在《96號公路》里，玩家扮演的逃亡青年則成為了“完全空白”的角色：我們只知道自己在游戲里扮演的是一位位逃離“佩特里亞”的青年，他們沒有語音臺詞，沒有具體外形；就連可供玩家選擇的文字對話也是通用的。在這個游戲里，相較于玩家操控的角色，那些形象各異的NPC似乎更像是主角。  

當(dāng)然，游戲中“空白主角”的設(shè)計肯定不是為了偷工減料。這種設(shè)計就像一部小說末尾的“開放式結(jié)局”，有著激發(fā)讀者想象力、引發(fā)讀者思考，深化主題等作用。那么，游戲中空白主角的設(shè)計有著怎樣的淵源？它們又起到了怎樣的作用？在這篇文章里，筆者將根據(jù)自己的理解，來談?wù)動螒蚶镞@些“默不作聲”的主角們。  

一、“只聞其聲，不見其人”型：  

這里所說的“不見其人”，其實(shí)在游戲中有兩種不同的體現(xiàn)：要么是玩家操控的角色，在動畫過場和第三人稱視角中，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；要么是游戲的流程始終以第一人稱視角展開，使得我們只能看見角色的裝扮，聽見角色的聲音，卻不能通過角色的臉來辨別他的具體形象。

畢竟在這個看臉的時代，游戲角色的形象也是其至關(guān)重要的一部分，因?yàn)閿橙巳蓊佹枚巴稊场钡耐婕乙膊辉谏贁?shù)：就比如說《生化危機(jī)：村莊》里的八尺夫人，有誰不愿意和她在古堡里玩“捉迷藏”呢。  

（面對如此邪魅迷人的角色，玩家“投敵“也是常態(tài)）

在前段時間熱門的JRPG《破曉傳說》中，男主奧爾芬在剛剛登場時屬于失憶狀態(tài)，沒有正式的名字。于是人們根據(jù)他臉上所戴的，無法摘下的面具而稱呼他為“鐵面人”。而這個來自于歷史故事的稱呼，可謂是同類“不露臉”角色們出現(xiàn)的“萬惡之源”。  

《光環(huán)》里的士官長、《Doom》里的毀滅戰(zhàn)士、《堡壘之夜》里的曼達(dá)洛人、《英雄聯(lián)盟》中的“頭盔哥”彩蛋，加上前面提及的《破曉傳說》里的奧爾芬；都可以認(rèn)為是借鑒了法國“鐵面人”故事而誕生的形象。

（《英雄聯(lián)盟》多張英雄原畫里都有出現(xiàn)的“頭盔哥“）

法國“鐵面人”指的是于1661年被送進(jìn)法國圣瑪格麗特島上監(jiān)獄的一名囚犯，與其他眾多囚犯不同的是，他身著華服、體格偉岸，完全不像是一個混跡于街頭的流氓地痞。不過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臉上戴著的那副鐵面具。  

“鐵面人”被關(guān)在單獨(dú)的牢房里，獄卒們都對他畢恭畢敬，可見他非富即貴。除了負(fù)責(zé)處理這位犯人的高官，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(shí)身份。而“鐵面人”沉默寡言、溫文爾雅的行為舉止，更使得人們對于他的真實(shí)身份和容貌感到好奇和不解。從他鋃鐺入獄，直到34年后他于監(jiān)獄中死去，他幾乎沒有摘下過那副鐵面具。

（鐵面人）

大仲馬創(chuàng)作的小說《三個火槍手》以及“小李子”主演的電影《鐵面人》，加深了公眾對于此事的認(rèn)知度。于是后世借鑒“不摘下頭盔的神秘人”這一個靈感而創(chuàng)作的形象，也就如雨后春筍般出現(xiàn)了。  

《光環(huán)》里的士官長作為游戲史上最偉岸，也是最神秘的男人，從來沒有給玩家一個機(jī)會，見識一下他頭盔下的臉到底是什么模樣。《光環(huán)1》里，游戲末尾CG有一個士官長摘頭盔的場景，不過由于視角障礙，玩家沒辦法看見他的臉部。有的玩家用特殊軟件調(diào)整了游戲視角，使得我們可以看見士官長摘頭盔的過程。然而當(dāng)他摘下頭盔后，我們看到的居然是另一個頭盔……于是玩家們調(diào)侃道：士官長的本體就是那個頭盔。

（士官長同款“名場面“）

《生化危機(jī)》系列7、8部的主角伊森?溫特斯，則是前面所說的，由于第一人稱視角而不能看見其面部的例子?！渡C(jī)》歷代作品的主角都有對應(yīng)的臉部刻畫，只有伊森是一個例外。  

在這兩部作品中，雖然有鏡子這樣的物品，但是當(dāng)我們操縱主角看向鏡子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面容是模糊的。面部是用于判斷一個人身份最直接的特征，抹去了面部，也就相當(dāng)于抹去了其身份?；蛟S7中這樣的設(shè)定是為了埋下伏筆，直到8中再告訴我們：伊森原本的身體早已經(jīng)死去，被霉菌取代了？

（倒霉的伊森在游戲里是沒有臉部的）

在另外一個恐怖游戲《女巫布萊爾》中，主角艾利斯的面部處理也采用了和《生化危機(jī)7/8》類似的方法。不過略有不同的是，遲遲不露臉的主角，在壞結(jié)局中會喪失心智，變成女巫的仆從。而這時你可以清楚地從地上的水坑里看清楚自己的臉：它和前一任女巫仆從一模一樣——壞人竟是我自己？

（《女巫布萊爾》中讓人難以釋懷的一個場景）

這種在故事末尾揭露整個事件原委，回環(huán)相扣的敘事方式相當(dāng)震撼人心。而在此游戲中，正是主角最后才出現(xiàn)的臉部，揭示了整個故事中最大的謎團(tuán)：沒走出自己心魔的埃利斯被獻(xiàn)祭給了女巫，既讓玩家們恍然大悟，又讓人感到悵然若失。

二、“不動聲色”型：  

要說游戲里“不動聲色”的角色，那就不得不說說《黑暗之魂》三部曲里的不死人主角了：既沒有語音臺詞，也沒有面部表情。不過讓人感到不解的是，黑魂里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NPC，臺詞和語音也屬于游戲中較多，觸發(fā)條件較繁雜的一類；那么排除偷工減料的可能性，為什么制作方就不愿意再給玩家操控的角色也加上語音臺詞呢？  

筆者個人認(rèn)為，首先可能是基于黑魂系列可塑性較高的捏臉系統(tǒng)，使得我們很難找出一個具有普適性的配音，來契合玩家自定義的各種不同形象。其次，相較于那些有語音臺詞，甚至是“話癆”的游戲主角；沉默寡言的主角，更契合黑魂凝重悲壯的游戲基調(diào)。

（要是灰燼會開口說話，魂3就真的變成“戀愛養(yǎng)成“游戲了）

游戲本身對于主角的背景和來歷沒有花費(fèi)過多筆墨，“無言”的主角也因此更能營造出一種神秘、沉重和虛無感，吸引玩家們的喜愛和注意力。  

很多時候“安靜”的人物形象往往更容易博得人們的好感，就好像網(wǎng)友們對于當(dāng)紅主播“周淑怡”的評價：“多好的一個姑娘，可惜長了一張嘴?！薄?/p>

當(dāng)然，游戲里取消主角配音等做法，也可以使玩家更容易代入游戲情景。當(dāng)游戲主角的背景甚至外觀是一片空白，玩家就更容易接受自己在游戲中的形象，“成為”其中的主角。除了《黑魂》，《上古卷軸：天際》和《怪物獵人世界》中的主角也是相同的道理。  

（主角同樣不會說話的《怪物獵人》）

三、“完全空白”型：

這里提到的完全空白，就相當(dāng)于上面提到的兩種類型的結(jié)合體：他們既沒有面部形象，也沒有語音臺詞，有的甚至連大致的人物外觀都沒有出現(xiàn)。可謂是把“主角”玩出了“龍?zhí)住钡母杏X。  

《光環(huán)：致遠(yuǎn)星》里的貴族六號和《光環(huán)：地獄傘兵》里的菜鳥，就可以歸類于此處的“完全空白”主角。他們在游戲里始終藏在自己的裝備下，自始至終沒有露臉；游戲里的NPC與他們對話，我們也聽不到任何作答。雖然在《光環(huán)》官方的小說里，有關(guān)于“菜鳥”的后續(xù)故事，但在游戲中他只是一個幾乎完全空白的人物形象。  

（《光環(huán)?地獄傘兵》）

《96號公路》里，玩家扮演的逃亡青年也是“空白主角”典型的例子。玩家在這個游戲里，只不過是一個個推動游戲劇情發(fā)展、幫助升華游戲“自由”和“成長”主題的“nobody。而游戲劇情中登場的有血有肉的NPC，以及他們在這個故事里的歡笑和淚水，才是這款游戲真正的”主角“。

《無人深空》和《星際拓荒》也是兩款有著劇情推動，注重探索和發(fā)現(xiàn)的太空類游戲。在這款游戲里，玩家操控的角色同樣沒有過多的背景、沒有臺詞，沒有臉部刻畫，只有一艘破舊的飛船和一套其貌不揚(yáng)的太空服。之所以這樣設(shè)計，可能是因?yàn)樗麄儚?qiáng)調(diào)的是“探索深空”，所以不重視人物形象這一部分；也可能是因?yàn)樵趶V袤無垠的宇宙面前，人是如此渺小，其身份顯得不再那么重要了吧。  

綜上所述，一些有劇情推動的游戲中“空白主角”的設(shè)計大致有著以下作用：

（1）增強(qiáng)玩家代入感，引人入勝；

（2）營造神秘感，為玩家留下想象空間，吸引玩家興趣；

（3）為了凸出游戲的其他核心要素而刻意忽略，讓玩家專注于該特點(diǎn)；

（4）比較特殊的一項，游戲前期省略角色形象，在結(jié)尾予以揭示，以營造出人意料的故事效果。

所以當(dāng)你下次在一款新游戲中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是“聾啞人“，你可要做好心理準(zhǔn)備了：說不定到游戲結(jié)局，你會”驚喜地“發(fā)現(xiàn)”反派竟是我自己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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